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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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熱鬧的賭場、鼎沸的人聲、熱烈的氣氛。

富安縣最大的賭坊永樂賭坊,開在了富安縣正中央大街的一處最熱鬧的地腳。

五層樓高的奢華賭樓,燈火通明,照徹內外,步步富麗堂皇,處處雕梁畫棟。有寬闊的大堂,有幽靜的雅間,有茶水水果供應的室內休憩雅座,也有販夫走卒臨時歇腳的室外涼亭……從平民到富商,由寒門至顯貴,各有各的玩處,也各有各的玩法。

陳欺霜本以為周鈺恒領他來這裏,多半是為了“小賭怡情”——帶他一起過過手癮。

但是卻是他猜錯了。

他從未想到有錢人的玩法竟會如此的——多變。

周鈺恒在賭樓二樓的邊角處選了一間雅間,清幽僻靜的房間隔開了大堂的嘈雜與紛擾,將此處獨立成了一片世外桃源。

他們就在這處桃源內,撫琴聽曲。

撫琴的是周鈺恒,聽曲的是陳欺霜。

陳欺霜完全聽不懂周鈺恒琴音中蘊含的雅意,只覺得一點猗猗靡靡的琴聲餘音,顫顫悠悠地順著耳朵爬滿了全身,伸出柔綿綿的小手,在自己的心上身上輕輕地撓來撓去。

陳欺霜渾身又癢又熱,聽得面紅耳赤。

他站起身來,推開了窗戶,緩解著燥熱,直到周鈺恒一曲結束,才回過頭,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:“周公子好雅興,來賭樓內尋幽靜。這,難道就是我沒見識過的大人間的游戲?”

周鈺恒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音,搖著扇子回答道:“這種鬧中取靜的獨特氛圍倒是次要,反而是人心能在浮躁中求靜,更為難得。”

“所以你帶我來這裏是為了修禪?”陳欺霜雙腿交疊,盤坐在高椅上,“所以呢?你來這裏到底是為了等誰?”

周鈺恒左手隨意地劃撥著琴弦,在泠泠的琴音中委屈道:“我難道就不能只是單純地帶你來這裏彈首曲子給你聽?我走累了啊。腿好酸,腰好疼。啊,我的頭也好暈……”

周鈺恒用扇尖頂住了額頭,一副弱柳扶風樣,坐在琴凳上搖搖欲墜。

陳欺霜忙沖過去扶住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,手指按揉著周鈺恒的太陽穴,驚疑不定地問:“你怎麽了?怎麽會突然這樣?我先扶你過去躺一會兒,找個大夫把把脈,看看到底是什麽狀況。”

“不用,我沒事。讓我靠一會兒吧。”周鈺恒雙手環住了陳欺霜的腰,“安安靜靜呆一會兒就好。”

他灼熱的呼吸噴撒在陳欺霜的腰間腹上,陳欺霜僵成了一段自燃的木頭,只有雙手,還在機械地,一下一下地揉捏著周鈺恒的額頭、發間。

樓下突然傳來喧嘩與嘈雜聲,桌椅板凳被推得叮咣亂響,一群人高喊著“打他”“打他”,騷亂程度堪比正魔紛爭。

“怎麽了?我下去看看。”陳欺霜借勢松開周鈺恒,卻被周鈺恒捉住指尖,順勢親吻了手指。

陳欺霜的臉上轟得一聲布滿了紅霞,他急急忙忙地抓過面具遮住臉,慌慌張張地向樓下跑去,跑得太快,還差點兒被絆倒。

周鈺恒在他身後輕輕地笑。

待人走得遠了,他才輕搖著折扇,一臉怡然地說道:“送你個小禮物,希望你能喜歡。”

賭樓大堂一陣亂響,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正在圍毆一名蓬頭垢面的潦倒大叔,幾個人邊啐邊罵,還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圍毆的行列。

潦倒大叔既不惱,也不見反抗,只抓客人飲過的殘酒來喝:“古來聖賢皆寂寞,眾人皆醉我獨醒。哈哈哈!哈哈哈!”

賭樓內的莊家和小二,甚至場內鎮場的大漢,都似乎對面前的場景視而不見,見怪不怪,當然,也更像是懶得多管閑事。

“大哥,向您請教一下,眼前這是什麽情況?”陳欺霜拉著圍觀的人打聽著。

被他扯住的男子回頭,先是被面具嚇了一跳,當他看到陳欺霜的身形,聽到他的聲音,就認定他是一個跟家人逛廟會誤闖進來的小孩兒。

於是,好心地勸解道:“你還是別多管閑事了,此人是個資深賭徒,沒救了,幫不得!”

陳欺霜從眾人亂七八糟的勸解中拼湊出了信息:一個窮困潦倒嗜酒如命的賭鬼,逢賭必輸,卻又欠債不還。自從某日,同為賭徒的他的債主,因為洩恨而踹了他幾腳後,一下午不順的牌運卻立馬開始好轉了。

反倒是曾經因為可憐他而給過他幫助的賭博者,各個卻被黴運纏身,沒辦法再從賭局中贏得哪怕一文錢。

“有人說他是被衰神附身了呢!”有人向陳欺霜解釋道。

“所以說,打他打得越狠,黴運去的就越快。”另外的人插嘴道。

陳欺霜道過謝,撥開眾人就向潦倒大叔走去。

“哎!你不信邪麽?可別多管閑事啊!”最開始勸解陳欺霜的人在背後喊他。

“或許他也是想轉轉運氣,洗洗晦氣呢?別管了,年輕人,讓他吃點苦頭也好。”

——有誰願意天生倒黴?又有誰願意終生不幸?歸根究底,也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的命運捉弄罷了!蒼天笑看終生歷經苦辣酸甜,受盡八苦折磨,求來求去,也不過求得個閉目塞聽,從此解脫。

“你!站起來!”陳欺霜一下推開打人的青年,將潦倒大叔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。

“你、你誰啊?你不知道他會傳染黴運麽?”打人的青年之一吆喝著。

“對,他是災星,活該挨打!”另一名青年也指著潦倒大叔罵罵咧咧。

“哈哈!我是災星!我是禍端!是我讓周圍的人都跟著我倒黴的!罵得好啊!罵的好!”潦倒大叔晃晃悠悠地只顧將酒往嘴裏灌,又開心地狂笑了起來。

“啪!”一聲脆響掄在了剛才叫囂著別人“活該挨打”的青年的臉上,陳欺霜一手扯住了潦倒大叔,一手掏出絹帕擦完丟掉,“打你可真臟了我的手。”

“你!”周圍的幾個青年圍作了一團,還想趁人多勢眾一擁而上,卻被陳欺霜迅疾地出腳,將幾個人統統踹翻在地。

幾個人吆喝著掙紮起來,還要再次上前,卻早有大堂管事,領著一群打手,上來攔住了。

“走!我帶你去賭一把!”陳欺霜扯住潦倒大叔的後衣領,帶他直接縱身躍到了二樓,一路將人拖著帶回了僻靜的雅間。

“你幫了我還敢賭?你沒有聽過傳言?看來你還是太年輕氣盛了。等你活到我這個年齡,自然會明白‘世事無常,生不由己’這句話的意思了!”潦倒大叔耍賴似的仰躺在雅間的地毯上,緊抱著酒壺不撒手,喝得到處都是。

周鈺恒原本依舊坐在簾幕後的琴座上,悠悠然地屈指撥琴,琴音中高山流水、鳥語花香,滾滾紅塵翻湧似浪,似有未竟之意。

聽聞潦倒大叔之言,琴音陡變,錚錚作響,盡顯殺伐之氣。

周鈺恒泠泠的少年音也隨之自簾後傳了出來:“‘世事無常’本就是常理,‘生不由己’,便要茍活?螻蟻尚且貪生,蚍蜉亦要撼樹。人若活得卑顏屈膝,任人侮辱踐踏,那與待宰的牲口,又有什麽不同?!”

“說得好!”陳欺霜大聲地讚嘆著,一把抓過了骰寶,放進去三顆骰子,快速地搖晃了起來,“別的我不會,就比大小吧!我運氣一向不好,所以也從不在乎輸贏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是因為遭遇過什麽大的變故,才將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。

你想死,我可以幫你。

但是,如果你不想死,只想活,那為什麽不活得更肆意瀟灑一些?

什麽眾人皆醉我獨醒?既然你是清醒的,是對的,為什麽不能堅持下去?”

陳欺霜按下骰盅:“來!是大是小?輸了的人罰酒,贏了的人必須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!”

“哈哈!你不知道我是逢賭必輸麽?為什麽聽你的語氣,似乎是我這局已經贏了?”潦倒大叔,大聲笑著,翻身坐了起來,抓起酒壺豪飲了一口。

陳欺霜也笑了,笑聲從面具下傳出來,聲音清晰無比:“反正我也沒有損失。更何況,我不信一位飽讀詩書又內力深厚的人會研究不透、聽不出賭局中的技巧,逢賭必輸?除非,是你不想贏!”

潦倒大叔聞言放下了酒壺,坐直了身體,表情嚴肅地盯著骰盅:“我選大!”說著探指向骰盅抓了過去。

周鈺恒從簾後屈指,琴弦發出“錚”地一聲脆鳴,挾著氣勁擊碎了陳欺霜面前的賭盅。

三顆骰子依舊滴溜溜地旋轉,兩股氣勁在無形之間,相互纏鬥,骰盤內不斷發出“嗡嗡”的低吟聲。

骰子依次停止了轉動,三個六點停住了。果然是“大”。

陳欺霜偷偷地松了一口氣。

“這才是真正的天意難違,既然上天選擇了讓你重新振作,你何不順勢而為呢?”周鈺恒繼續隱在簾後彈琴。

“順勢而為!好啊!可真是英雄出少年,時光不我待啊!兩位少俠怕是也要參加昆侖比武的吧?希望到時候能有幸與二位切磋一番。”

“烈酒在喉劍在腰,得即高歌失即休。

顧我共君俱寂寞,是非榮辱不關情。”

潦倒大漢凝氣於指,力止於簾幕,隔空留下了四句短詩,邊吟誦狂笑著,邊緩步離開了。

陳欺霜伸手撫摸著他留下的詩,感受著其中的劍意——巍巍然如雲海浩瀚,睥睨千裏,卷舒隨意,聚散隨緣。

“他叫宋亭酒,是華山派逐出的徒弟。劍術造詣極高,曾自創了‘亂雲俱下’劍法。想不到,他比傳聞中的領悟能力更強,竟然能於鬧市中悟出一份自在隨心的禪意來。”

周鈺恒繞過簾布,彎腰拾起地上碎得整齊的賭盅,骰子則在他的掌風中化為了齏粉:“剛才你與他的逐力中,他到底還是氣力不濟。酒精多年來的麻痹,使他已經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了。反倒是劍意,返璞歸真,臻至虛境,頗有幾分可取。”

陳欺霜用手反覆撫摸著字跡,有些愛不釋手的意味:“你主動出手挑釁他,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留下這個?你帶我來這裏,也是為了等他,對不對?

不過,我不太明白,像他這樣的人才,華山派為什麽要趕他走?他又是怎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?

他剛才提到了昆侖比武,比武大會上像他這樣的人多麽?我們是不是也能去看看?”

“哎呀。你的問題可真不少,我該從哪裏開始回答呢?”骰盅的碎片被周鈺恒彈起又接住,輕盈地在他的指間穿梭,“我猜,你對宋亭酒更感興趣。那麽,我便先從他說起吧。

我聽說,當年的正魔大戰,他一力主張對付魔教,華山派因為怕受到他的牽連,所以才將他逐出了師門。”

“奇怪了。華山派到現在都還在針對我們,怎麽當年反倒……”陳欺霜放下了手中的布片,將覆在臉上的面具推了上去,“宋亭酒跟魔教有仇?他恨的是誰?既然如此,你為什麽還要幫他?”

“有仇?是有一些。但是,當年老教主曾對宋亭酒七擒七放,嚴格意義上來講,他的命,是老教主留下的。”

“諸葛亮七擒孟獲?老教主在爭取他?那為什麽他沒有被留住?是因為他抵死不從麽?”

“其實,放過他,真的只能算是巧合。是不是想留住他,我不清楚。不過,在我看來,這種留人的方式,反倒更像是有血海深仇似的。”

周鈺恒輕輕地將碎片彈落在了地上:“因為,那七次被抓的人中,只有他,活了下來。

親眼看著親朋好友接連在身邊慘死,自己無力報仇,反倒先被師門遺棄。彼時,江湖上盛傳的說法是‘華山派的災禍,是宋亭酒引過去的’。

他們自己門派內的說法,就更多了。”

“我能猜得到。恐怕會是一些諸如‘既然你不會死,你自己去報仇就好了’之類的說法吧?我突然有些能理解宋亭酒了。”陳欺霜想了想,又補充道,“華山派的做法似乎也沒有錯,犧牲幾個人,保全整體。這是武林正道的一貫做法。”

“所以,只因惻隱之心,放過了敵人的老教主,反倒成為了宋亭酒的仇敵。而為了成就大義,將並沒做錯事情的宋亭酒趕出門派的華山,反而成全了名聲。如此看來,老教主當年還是應該殺掉宋亭酒,才是對他好的,你說對麽?”周鈺恒展開折扇,幽幽地感慨。

“朱雀!你入執念了。如果當初老教主並沒有殺掉華山的門人,也就不會多出這些事情。

可是,華山派殺了我們的人的仇,難道就不該還了麽?

說到底,殺了人,做錯了事,遲早都有要還的一天!”

陳欺霜一時變得有些激動,他抓起頭上的面具扣在了臉上,短暫地平覆了一下心情,才嗡嗡地說:“誰都一樣,沒有例外。既然已經踏進了這個江湖,就應該做好去死的準備。誰也不必替誰惋惜些什麽,都是活該的。”

“抱歉,是我不好。我突發的感慨,反倒惹了你不快。但是,這次,要謝謝你。”周鈺恒合攏折扇,又在陳欺霜的面具上輕敲了一下。

陳欺霜擡手抓住了扇子,遞還給周鈺恒,還是嗡嗡著回道:“我不要你謝。我什麽也沒做。

還有……那個字,我很喜歡。”

周鈺恒接過扇子,別在了腰間,然後,牽起陳欺霜的手,放在掌心裏揉來揉去。他語氣頗為輕快地說:“要不要賭上一把?我們兩個,三局兩勝。輸的人答應對方一個條件。”

果然,陳欺霜聽完,也感興趣了起來。他迅速地擡起了頭,無精打采的眼睛裏泛出了光彩:“什麽條件都行麽?”

“哎呀。聽起來,好像是我要輸了。”

“你快說,行不行?”

“但凡我有的,都可以輸給你。”

“這可是你說的!來,比大小,三局兩勝。你先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感謝岳千月大大的評論指導。開心。雖然大大說得委婉,但是,如果節奏不對主線不清晰劇情不勾人,在我眼裏,應該就可以算作是不好看了。——嗯。我也覺得全文基調有些冷,說不清什麽感覺,但是現在已經陷入一葉障目的桎梏中了,也不知道該怎麽改。如果換種風格,就要全部打碎了重寫……所以,就先這樣吧。【撓頭】

另感謝兩名小夥伴的作者收藏。因為不會弄,所以才看見。方便的話,請給我留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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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怎麽說咧?我要開始放飛自我啦!

以前我總摁住角色在寫,為了不讓他們亂跑劇情,怕惹人不快。

但是現在呢,我決定——自己怎麽開心就怎麽來。【露出慈母般的微笑】

嗯!我一定會堅持把這篇已經算是廢了小說徹底地更完噠!

其他的事情,以後再說。

總之,這一篇先當做是試水,會在學習和研究寫文技巧後,在下一篇新文中進行改進的。

加油!(突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。)

最後,大家隨便看看就好。謝謝大家的支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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